赫枭最后还是没对茉莉下手。?原因并不高尚——是他忘了。
小九又闯了祸,把自己师父珍藏的制药机熬炸了,整个营地弥漫着一股烧焦的药渣味。赫枭忙着去给那位脾气古怪的药师赔礼,不仅赔了好几包稀罕材料,还欠了对方一个人情。
营地外头的吵闹正好成了掩护,金曦趁乱低头撬开了锁住自己手腕的镣铐,镣铐内侧的金属齿轮被她用发夹一拨,几乎没发出声。
她循着按照赫枭描述的地方的大致摸到关押茉莉的地方。
茉莉人如其名,茉莉花的香气,金曦一直觉得很好闻,但是也压不过这个地方的味道气味太浓了。
茉莉花的清香,干净、淡雅,但是这里混合着消毒药味、机油味和霉味的刺鼻气息。
“……你这撬锁的手法可真熟练。”茉莉看着她半蹲在锁边,手腕稳得像个老贼,忍不住感慨,“你到底从小到大撬过多少次锁?从禁闭室溜走的次数,有祁栖白数得过来吗?”
金曦懒得辩解,只是顺手把锁芯拨到最后一档,“少废话,走。”
茉莉看着她肩膀上还渗着血,心底一紧,但没再劝。
“我来的路上,看见西南方向大概一公里处有个飞行器。”金曦低声道,“我们只要摸过去,就能走。”
两人沿着阴影间穿行,脚步轻得几乎没声。营地边缘的风带着沙砾打在脸上,像细小的刀片。
快到飞行器时,一道吼声猛地响起,像是刀子切断了隐蔽的气息。警报瞬间拉响。
几道身影从侧面冲出。
金曦只来得及一把将茉莉推向舱门:“上去!”
茉莉被推得踉跄几步,回头时只看见她单手扣住身后袭来的人,肩上伤口被扯得又开了一道口子,鲜血在昏暗灯光下泛着黑。
舱门“嘭”地关上,飞行器引擎轰鸣,茉莉的视线被彻底切断。
“操!”
赶过来的赫枭,见到被同伴扛在肩上伤口又裂开了的女人,觉得能看见被某人揍到去见阎王爷的未来了。
“快送小九那里。”
—
帝国边境
星图的光影在眼底流转,映得整间作战室冷得像一块冻石。
展渊坐在高背椅中,脊背绷得笔直,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,节奏分明却透着隐忍的焦躁。幽绿色的眼底布满红血丝,像长夜里被逼到极限的猛兽,眼神深得足以把人拖进暗潮。
频道里传来茉莉的声音,带着长途信号的细微噪点:“……是星际海盗的临时驻扎营地,看守说,展森殿下可能被关在这里。”
“但是……”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,听起来在犹豫,但是她还是做了这样一个违背自己应该遵守的保密规定的决定,“联邦不能给你们任何帮助,总司令……他……,能不能……拜托你们帮我……把金曦带回来。”
到最后,已经完全掩不住破碎的哀求。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牙关逼出来的。
这是茉莉私自联系帝国,明知触犯禁令,她还是开了口。
因为她清楚,这是金曦最后一条生路。
金屿站在展渊身侧,闻言瞬间变了脸色。
展渊的面色有些凝重:“贺卿呢?”
“他……从袭击开始的时候就被总司令找人关押起来了……”
“恐怕,他会是跟你们帝国谈判,谈条件的筹码……”
空气在这一瞬仿佛凝成了固体。
金屿在回程途中就已告诉过展渊——金曦是他的姐姐。此刻,他们的亲人全都被捏在对方的手里。
“好。”
“好。”
几乎异口同声的应答,没有多余的废话。只有掷地有声的承诺。
频道挂断的刹那,茉莉的腿一软,整个人重重跪倒在地。呼吸像被人扼住,胸腔发疼,泪水滚落,顺着下颌啪嗒砸在冰冷的地面。头顶的皮筋“啪”的一声崩断,青色长发倾泻而下,遮住了那张失态的Alpha军官的脸——肩膀却一下一下地颤着。
她的眼前,不断闪回之前的画面——?金曦用力把她推进飞行器时,那只沾着血的手,掌心滚烫却坚定;?那双眼,清冷而笃定,像在替她把生路硬生生推开。
其实,茉莉一回到联邦总部,就直接闯进情报室,第一时间报告了金曦被劫持的消息。
可从一开始,祁栖白就拒绝了她立刻出兵的要求。?理由简单而锋利:“帝国会去的。为了避免冲突。”
她无法理解,当场拍桌反驳。
会议结束后,她追上他,在长廊尽头拦住。走廊的灯光冷白,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“总司令,我们难道不该不放弃任何一个同袍吗?这是战场上的守则。”?“我没有放弃她。”祁栖白的脚步未停,声音沉得听不出情绪。?“那你为什么不派兵?”她咬字几乎咬破了唇。
他终于顿住,回头,眼神冷得像刃:“对她有意见的人已经很多。如果我为了一个Omega动用军队,去一个虚无缥缈的海盗据点打仗,不计伤亡,别人会怎么看她?”、
茉莉怔住,仿佛被钝器闷击,呼吸一下滞住。?“金曦在是一个Omega之前,首先是我们联邦最重要的将军!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祁栖白沉默片刻,最终转身离开,只留下低沉的一句:“回去等消息,这件事我会处理。”
长廊的灯光在她眼前晃得发白。茉莉忽然意识到——
如果换作别人,包括她自己,联邦都会立刻出兵。她记得杰克有一次任务失联,祁栖白连下叁道指令派出救援。可这一次,只因为金曦是Omega,祁栖白选择了拒绝——甚至连“重视”都吝于表现。
多么讽刺。
那是金曦唯一的亲人。
可是他却为了政治,把她留在风暴里。
此时,?贺昱晖正半倚在那间凌乱得像是被爆破过的实验室里,周围全是冒着细烟的试剂瓶、翻到一半的图纸和散乱的金属零件。?他单手支着下颌,听到祁栖白“完全不出兵”的消息时,先是微微挑眉,随后低笑出声——笑意里全是尖锐的嘲讽。
“这人还真是——一点惊喜都没有,”他语调漫不经心地拖长,手中那支墨色金属笔在指间慢悠悠转着,冷光在指缝间闪了几下,“一直喜欢这种暗地里交易的戏码。”?唇角上挑,像是随口评论天气般平淡,却在眼底积了一层寒意,厌恶得毫不掩饰。
“这场戏啊,所有人都照着剧本演,”他微微偏过头,“真没意思。”
怪老头正拎着一瓶化学试剂从桌前绕过,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算什么比例,听了这话只抬眼看了他一眼:“你还不回去?”
“不急。”贺昱晖靠进椅背,指尖轻轻扣着笔杆,“得等到晚上,那位总司令才会来找我。”
“他啊——”他低低地笑了一声,那笑声轻,却像刀子划过玻璃,带着厌恶的冷意。
“那点偷偷摸摸的坏毛病,是改不掉的。”
怪老头奇怪的看了一眼在这里自言自语的贺昱晖,放下手里的烧瓶,把脸上的护目镜摘下来:“你不觉得,你在这里密谋,很像个大反派啊。”
贺昱晖一愣,继而露出一个难得畅快的笑容,仿佛对这个评价乐在其中:“是吗?我一直以为,想炸掉整个世界的念头,天生就是反派才会有的呢。”
“这个世界哪里招你惹你了?”老头子作怪的看了他一眼,“有阳光,有食物,有一隅安身之地,还有爱的人。这个世界多可爱啊。”
“即使他们那么对你?”贺昱晖反问。
“不就是驱逐我,霸占我的成果,还雇人来追杀我吗?”老头摊开手,笑得云淡风轻,“不过是他们贪心罢了。可这些贪心的人,没有从我身上分走一分一毫——我的世界,不在别人手里。”
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胸膛,“在这里。”
世界,在自己心中。
屋外忽然传来沉重的靴声与报告声——?“老大,我们在边界截住了一支小队。为首的人让他跑了,剩下的全死了。燃料抢回来了……可那个人可能会把坐标带回去。”
贺昱晖的手指停住,缓缓直起身,眼神在瞬间变得锋利:“这样啊……那我是真的该走了。”?他将笔收进口袋,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弧度,“祁栖白拿到确切坐标,就有了谈判的筹码。差不多,也该来找我了。”
贺昱晖直起身来:“这次我真的该走了,祁栖白拿到了确切坐标,就有了谈判的标准了。也该来找我了。”
“注意安全啊,小子。”白发苍苍的老头叹了口气,背过手去,“小心算计别人的时候,把自己赔进去。”
深夜,祁栖白没有让任何人跟随,独自去了关押贺昱晖的军区特级拘押区。
他不打算派兵,只打算用这人跟展渊交换条件——让他在营救弟弟的同时,把金曦一起带出来。
“最近他安静得很。”看守半倚在门边,耸了耸肩。
祁栖白眯了眯眼,心头第一反应不是安心,而是怀疑——贺昱晖这种人,一旦安静,就只有一种可能:已经越狱。
可当房门被推开,映入眼帘的却是——贺昱晖安安稳稳地斜倚在深色真皮沙发上,身前的矮桌上半瓶烈酒倾斜着倒在一旁,浓烈的酒香与玫瑰沉香的信息素味混在一起,沉得发晕。?他的黑发微乱,衬衫扣子松开到锁骨,眼神半眯着,浑浊得像真的不在乎任何事。
联邦守卫交换了个眼神,暗暗松了口气——对他们来说,这人的“安安静静”,就等于喝得烂醉,失去了威胁。
“把他带走。”